日本画家笔下的雅安和川藏茶马古道（上）
2023年8月13日，日本《首幅水墨<藏茶传> 讲述川藏茶马古道传奇——探寻中国著名画家吴作人先生的笔下雅安“画缘”》在本报刊发后，在茶文化界引起强烈反响，安和笔者先后应武汉大学、川藏茶马四川农业大学、古道成都师范学院、日本四川省民族研究所等单位的笔下邀请，参加相关茶文化研讨活动。安和
在参加活动过程中，川藏茶马笔者认识了在日本任教的古道王静教授，她是日本雅安人。她告诉笔者，笔下100多年前，安和日本有一位画家曾为茶马古道“立传”。川藏茶马
日前，古道王静帮助笔者在日本一旧书店购买到了1916年出版的《中国大观》画册，看到了100多年前的古道“旧影”。
100多年前，一位名叫福田眉仙的日本画家从成都红牌楼出发，到雅安盘桓数日后，一路西行“游学”，一直“游”到了贡嘎山下。
福田眉仙到中国“游学”
福田眉仙是谁，他是什么时间来的？
福田眉仙（1875年9月5日-1963年10月28日），新南画风画家，自幼喜爱绘画，深得当地一寺院住持喜爱，12岁时得到画家宫田其溪的绘画启蒙指导，后到东京深造，师从日本著名美术家冈仓天心。
冈仓天心曾到中国游学。1892年8月2日，冈仓天心取道朝鲜，乘船抵达山东，经河南、陕西进入四川，目的地是成都。
在成都，冈仓天心游览了万里桥、武侯祠、刘备墓、杜甫草堂、青羊宫、昭觉寺、大慈寺等名胜古迹。后离开成都，取道长江水路，经汉口至上海，12月7日回到日本神户。
从出国到归国，整个旅程140余天。中国之行给冈仓天心留下了深刻印象，他认为日本的文化深受中国影响，要想绘出真正的日本画，就得去中国全面地练习。
正是受恩师影响，福田眉仙也决定到中国游学。
1909年，时年34岁的福田眉仙开始远渡中国。
跟冈仓天心相比，他在中国游学的时间更长，走的地方更多。
福田眉仙在中国游学的3年时间里，行程超过16000公里，遍及长江、黄河中下游流域，留下了数量庞大的写生作品。
在中国游学对福田眉仙的影响深远，此后他以描绘山水为主。
回国后，福田眉仙先后出版了《中国大观》等画集。
《中国大观》分“长江卷”和“黄河卷”，在“长江卷”中，有一组从雅安到康定茶马古道的速写，古道、背夫、雪山、大河尽入画中。
笔者收集到的福田眉仙在川藏茶马古道上的写生作品，几乎没有准确的时间，只有很少一部分注明了时间，但没有年份，只有“月”和“日”。
在王静的帮助下，笔者查到了福田眉仙的年谱：1909至1911年，福田眉仙在中国“游学”。他在雅安、川藏茶马古道的写生，自然也在这三年中，只是尚不确定具体是哪一年。
福田眉仙还画了一幅“长江万里图”，虽然他从上海长江口画到了四川大雪山下，但四川着墨颇多。最有意思的是，他以成都为中心，往北画“蜀道”，画到了秦岭边上的剑门关；往西画“西藏路”，画到了大雪山下的阿娘坝。
在福田眉仙的笔下，蜀道和川藏茶马古道是连在一起的。
在福田眉仙的另一幅“四川中央图”中，他以成都为中心，向东画到重庆、向西画到打箭炉阿娘坝。图中注明了雅安、康定等很多地名，如“雅州高廉祠”“青衣江”“荥经鹿角坝”“清溪大相岭”“流沙河”“飞越岭”“化林坪”“泸定桥”“仙人掌山”“大渡河”“大金河”“打箭炉”“折多山”“阿娘坝”“大雪山”等。
福田眉仙原名福田周太郎，正是因为他感受到四川峨眉山的巍峨壮观，所以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“福田眉仙”。
这个饱含着中国情结的名字，从此伴随他一生。
福田眉仙笔下的雅安
福田眉仙从成都出发，到了雅安。
“雅州府在嘉定府的西北，夹在雅河和大渡河中间，大雪山环绕境内。雅州府沿雅河而建，人口三万，城中乔木多，且属成都通西藏的驿路，贸易颇盛”。
福田眉仙到雅安游学的具体时间不详，“晚秋将至，满郊稻子”，从他的游学笔记中得知，应该是秋天。但在“汉高廉祠”写生画上，福田眉仙注明了时间“七月二十六日写”。
“晚秋将至”与“七月二十六日”，似有矛盾，王静说：“七月二十六日这个日期，福田眉仙不会写错，日本画家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，这个日期应是中国农历纪年。”
雅安迎接福田眉仙的是一场“雅雨”和一群“雅鸭”。
沐浴了雅雨，在福田眉仙的笔下，第一幅写生画就是“雅安城雨景”，在烟雨朦胧的画面上，虽然看不到雅安城的景象，但画面上雅安的地理坐标——周公山的山势地貌，描绘得十分精准。
福田眉仙到雅安，是秋收季节。还画了一幅自己到雅安游学的写生情景——乘坐的两顶轿子，抬轿子的各三人，卫兵二人，抬行李的三人，侍从二三人负责做饭。
更有意思的是，画集中的高颐碑阙和“家鸭队”的组合，透露出福田眉仙的几分“冷幽默”，一边是高颐碑阙上的文字，一边是“家鸭队”在马路上“招摇过市”，构成了一幅妙趣横生的世俗画卷。
福田眉仙在雅安城区的写生画，笔者在《中国大观·扬子江卷》画册中找到了8幅，除了文中说到的“雅安城雨景”、“高颐碑阙”石刻文字、“家鸭队”和他的“写生团队”4幅外，还有高颐阙的组图3幅：“祠之全景”“汉高廉祠”“其雕刻”。
另外，在他的“长江万里图”中，有雅安至打箭炉的全程路线图，上面标明了雅州、清溪、泸定桥和打箭炉，在打箭炉以西，还标注了大雪山、阿娘坝等。
福田眉仙不仅写生作画，还对雅安的历史文化、山川地理、风土民情等方面进行了考察。
对于高颐碑阙，他也进行了一番考证，“高廉（颐）是汉末人，自称蜀太守，但史书上没有记载他的事迹。其祠堂盖在雅州之北，据说是为了纪念其出生地”。
对于四川一带的农业生产，福田眉仙也进行认真调研，“成都附近，一带平郊，方圆数千里，翻耕灌溉，昌盛发达，农产品尤其富饶。雅安晚秋将至，满郊稻子，丰收已成，落穗铺满田野。农人赶鸭鹅，放眼望去，满田皆鸟，如白雪铺于陆地，喧嚷如嚣，不知其数千只也，这亦于他邦未见之景象”。
尤其值得一提的是，福田眉仙还提到了雅州知府“雷简夫荐三苏”、樊汝霖建“双凤堂”的事迹——“宋朝中叶，雷简夫、樊汝霖等知晓此州，纷纷举贤荐俊，识三苏父子，遂极力举荐。苏辙（东坡之弟）曾居此地，今存其庙。南大门为明代建筑，稍显壮观”。
雷简夫“荐三苏”家喻户晓，但樊汝霖是谁？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。原来在南宋时期，温州永嘉县人樊汝霖出任雅州知州，得知雷简夫与苏洵父子交好，心生敬意，于州厅后院苏轼、苏辙读书处修造“双凤堂”。
在荥经县，一幢奇特的“颛顼皇帝故里”木牌楼，引起了福田眉仙的关注。
史书记载颛顼“降生若水”，“若水”在哪？莫衷一时。当地老人说，听前辈讲六合曾有过颛顼皇帝故里牌楼，民国时期修建雅富公路（雅安至富林）时拆掉了。
但牌楼是什么样子，谁也说不清楚。
想不到的是，牌楼“跑”到了日本，完整地呈现在福田眉仙的“颛顼皇帝故里——鹿角坝”写生画中。
牌楼依山而建，重重叠叠，一层比一层高，十分壮观。
为此，他还画了一幅“颛顼皇帝故里——鹿角坝”。
至于荥经和颛顼的关系，他是这样说的：“鹿角坝位于雅州西南，大相岭北麓，相传是颛顼的故乡，此地的祠庙，尤其美轮美奂。颛顼是少昊同母之弟昌意的儿子，名叫高阳氏。他的母亲是蜀山人氏之女，长居母家……”
而颛顼即位后的丰功伟绩，福田眉仙记载得很详细：即位后定都帝邱（直隶大名府开州），始以民事任命官员，分治五方，名曰五官。起初，少昊势力衰弱，九黎扰乱社会秩序，使民间崇尚鬼神，百姓家亦有人当巫史弄神占卜，人们不诚敬上天，也不安心生产，灾祸频仍。因此，颛顼任命南正重负责祭天，任命北正黎负责民生，以抚慰民众，恢复旧有秩序，不再以占卜通人神。颛顼帝制历法，后世称历宗。后初建九州，统领万国。当时版图称：北至幽陵，南至交趾，西至流沙，东至蟠木，日月所照，并无荒地。其言，虽失甚夸张，似难以信据，但自黄帝统一后，颛顼的威令，波及四方，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。
越过大相岭，到达清溪。
大相岭位于清溪东北。岭路约六十里，其北麓有诸葛武侯屯营的遗迹。
福田眉仙认为这里不可能是七擒孟获之地，原因很简单，是“后人定有牵强附会之处”：虽口口相传相岭为纵擒孟获之处，但其近成都，方位亦有偏差，后人定有牵强附会之处。又传武侯在此，教授当地人种植庄稼，绥抚措施颇多。此地今有冻云庵，祀武侯，叩拜者络绎不绝。
福田眉仙对中国传统文化很了解。到了清溪，他首先想到了李白的《峨眉山月歌》中的“清溪”，“清溪”在哪里？
福田眉仙是这样考证的：李白自被长安放逐归来后，在安禄山之乱中作客永王帐下，因王造反失败，故被流浪至夜郎。其路途乘船浮于洞庭，上三峡，至巫山，处处皆有留题。朝元二年，频频大赦，李白未至夜郎，遇赦被释，仍然游走于东方，憩于江夏、岳阳，然后赴浔阳。峨眉山月歌，据说是其东归途中所作。夜郎，即今云南之地，赴此地者，却向西北行至如今的清溪，实在不可理解。据大明一统志：清溪废县，在成都府内江县，内江今属资州。
虽然雅安的“清溪”不是李白诗中的“清溪”，但清溪的景致不错，给了福田眉仙极大的创作灵感。仙画了两幅写生，一幅是“渡舟”，一幅是青溪大相岭山腰处的青溪县。只是有些让人纳闷的是，青溪县附近没有大江大河，他笔下的是“渡舟”中的“渡口”又在哪里？
画面上的渡船规模并不小，船头船尾各有一名船工，船上有两顶乌篷，在乌篷的前后，还有八名乘客，至于乌篷船中有没有乘客，不得而知。
从雅安到汉源，在过去是南方丝绸之路和川藏茶马古道并线，可能他并没有完全按今天的川藏茶马古道方向“游学”，而是沿南方丝绸之路南下到了大渡河畔，又折转回到了川藏茶马古道路线上。
高富华/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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